丝绸那些事儿
18/06/24 18:05:00

只要功夫到,桑叶成绸袍。  ——中国谚语

不管是身披红袍,还是满身绫罗,猴子还是猴子,无赖还是无赖。  ——西方谚语


两段谚语,东方的是关于过程,耐心和成长,西方的则是关于 形象的欺骗性。沿着被称之为“丝绸之路”的古代商贸路线,有多少与丝绸有关的谚语, 民间故事,传说和神话?丝绸之路当然不是一条具体的路,而是一个泛指东西方贸易的概念。 这条“路”开始的时间在欧洲的罗马帝国和中国的汉朝时期, 东至朝鲜半岛,西至地中海,既有陆上路线,也有海上路线,连接了亚洲, 非洲, 中东和南欧。在这条贸易通道上,与人类文明有关的文化和货物,都在交换,其中最主要的商品据说就是丝绸。 


在中国发现的用刀剖开的蚕茧证明, 5000年前中国已经有了丝绸。丝绸自此成为人见人爱的东西。甚至早在8500年前河南省贾湖遗址就发现了蚕丝蛋白的证据, 但是不确定是不是用于纺织物的,因为蚕丝降解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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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方,迄今发现的最早的蚕丝蛋白是公元前1070年,在帝王谷一个古埃及木乃伊遗址中发现的。我们尚不知道这是来自于中国的蚕丝,还是来自印度的野蚕丝。


在古代中国, 以及后来在其他地方,蚕丝有各种不同的应用:华丽的宫廷礼服, 书册,扇子, 精美的家具, 家庭装饰, 屏风,军旗,书法和绘画的锦帛。 从古到今, 形成了各种各样的丝绸制作工艺, 各种专做特定丝绸工艺的作坊在世界各地都有。时至今日,丝蛋白仍旧是科学研究的主题, 在现代医学中也有应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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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质面料: 欧根纱, 花缎,锦缎




<奢侈品>

丝绸业在非洲并不发达, 因为非洲民族对布料并没有什么热情。 在世界的其他地方, 尤其是在古罗马, 人们对丝绸非常着迷。


中国作为蚕丝的故乡, 不会对丝绸的好处视而不见。垄断了丝绸生产。 中国用万里长城和死刑来守护丝绸的秘密。 丝绸因此成了一种神秘的东西, 根据公元70年罗马的老蒲林尼所说, 这是一种长在树叶上的白丝。 


罗马人对丝绸几近狂热,即使丝绸之路上贸易商人们中间交易让丝绸的价格中的税金一再上涨, 罗马人也愿意用金银来换。公元前1世纪,丝绸在罗马是人人向往的稀有商品。 即使罗马的的富人也可能只买得起一小片,作为胸针佩戴在亚麻或者羊毛的衣服上。为了控制丝绸的消费,罗马人试图通过禁奢侈法,或者向人们灌输穿丝绸是不道德的观念, 因为丝绸有透视的特性,所有的措施都未能奏效。据说,罗马财政的崩溃要部分归咎于白银一直流向东方。公元前4世纪开始,罗马人就买进生丝 在科斯岛上生产丝绸,结果生产出了Coa Vestis (古代布料名,地中海一种野生蛾的丝制成 ), 美观透明, 染成紫色的面料搭配金色装饰, 一般都是愿意花钱的女性才会购买。


一开始,在中国,日本和拜占庭, 丝绸长袍是帝王和贵族专享的。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和其他人区别开。 这些丝绸用昂贵稀少的染料染色。骨螺紫是一种稀少的上好贝类紫色染料,拜占庭的长袍就是这种颜色染成的,渐渐地下层阶级也开始模仿。


后来,在一些地区,获取丝绸的难度逐渐降低。 例如在中亚, 底层也可以用棉布或者毛料交换丝绸。在中东地区,奴隶中女孩穿丝质长袍也很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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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绸源自中国,流传至其他亚洲国家。现在,中国,日本和印度都是主要的丝绸生产国。图中是各国的丝质民族服装: 日本和服,印度莎丽,摩洛哥卡芙坦


中国在4世纪首先有了较为成熟的丝绸工业, 大量的作坊开发了各种丝绸处理的工艺, 如书法, 细纺花纹,粗纺等等。有时丝绸可以当作货币来用, 讨得皇帝欢心的人也会得到丝绸作为赏赐, 也可以作为交易的等价物。

丝绸曾经都是走私出境。 最早是关于和田公主的传说, 她悄悄把丝绸藏在自己头发里,作为嫁妆带出了中国。 大约公元前550年, 拜占庭僧侣在查理士丁尼大帝的指示下,把中国丝绸藏在了竹仗里。到了6世纪,地中海已经开始自己生产丝绸。


同样的事也发生在近代日本, 一名日本的学生受到法国教授的鼓动,偷偷带了一些日本柞蚕(半野生产丝昆虫)的卵到法国。 此后,这 一直作为机密保守, 透露者要处以极刑。这种丝是环境友好型的,而且极其昂贵,曾经是御用之选,也可以做刺绣和和服的府绸腰带。


古英语中丝绸叫sioloc, 源自于希腊语单词Sēres,在拉丁语中,远东生产丝绸国家的居民叫做Serica。 丝绸如此的珍贵,一定是神亲手赐予的。这确实是一份来自于丝绸之母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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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



丝绸是怎么来得呢?最开始知道丝绸的秘密的人,是一位叫嫘祖的皇后,她是黄帝的妻子。从公元前2697 年到公元前 2597年, 黄帝在位整整一百年。 有一天, 嫘祖在花园里休息, 正好在桑树下喝茶, 突然一个蚕茧掉进了她的茶杯。 她把蚕茧拿出来, 有丝粘到了她手上。 由于茶水的温度, 蚕茧的胶合物软化, 蚕丝可以很轻易地抽出来, 她让侍女拉着蚕丝往外走, 出了宫殿,出了皇城,还可以继续拉,一直来到了郊外半里。 最后嫘祖发现了里面的蚕蛹。 拉丁语叫Bombyx mori ,意为桑树上的产丝昆虫。 


嫘祖通过整个蚕业体系发现了蚕丝,从而有了丝绸,并教会当地妇女织丝绸的方法,因此她获得神女的地位—— 当地人至今仍在虔诚供奉这位丝绸之母,中文名叫“蚕奶奶”,争相向神女祈求自己能够拥有优质的丝绸来获得更好、更富裕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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蚕蛹:在丝绸工厂的区分阶段,当优质的蚕蛹从质量较次的蚕蛹中被区分出来时,可以听到“咔嗒咔嗒”的声音


Jeffrey Eugenides在他的《Middlesex Reissued》说,重大发现碰巧发生在树下闲逛的人身上,这句话与物理学家牛顿因苹果而产生万有引力灵感的传奇故事相关。有趣的是,在一个春光灿烂的日子,当我在花园里写这篇文章时,一朵白色的花瓣落到了我的咖啡杯里。我想到了用类推方法检查花瓣的纤维,并得出结论没有发现任何东西。受牛顿传说的鼓舞,我用嫘祖的方法开始思考问题……这些天我的脑海里一直有个想法:在我公寓里飘动的猫毛可以用类似方法来制作东西吗?


<蚕丝业>


家蚕源于中国, 长期的驯化让这种小生物失去了觅食,飞翔的能力, 甚至也无法寻找配偶和躲避天敌。 蚕蛾破茧而出,只有短短5天的生命, 它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繁衍。 成熟的雌性蚕蛾产卵, 孵化出单主寄生的蚕。 蚕只以桑叶为食, 一个月后,蚕又开始结茧。

结茧之前, 蚕会吐出丝作为蚕茧的支撑,这种丝叫乱丝或者?丝,品质一般不太好,一般用来生产?丝纱。在这之后, 蚕口部的两个吐丝器会吐出两种蛋白质, 丝胶和丝质蛋白, 蚕丝被丝胶包裹。 蚕吐丝时,头部会按8字形扭动, 最后织出的蚕茧就是一个椭圆的球形。蚕可以调节吐丝的密度,一般蚕茧的内层较软, 外部偏硬。

在蚕蛹长成蚕蛾之前, 蚕茧会放入95度的热水里,把蚕蛹杀死,也许对蚕蛹来说是很痛苦的。这么做是为了不让蚕蛾破坏蚕丝。 另一个目的是为了融化丝胶,蚕丝最后再卷起来。这样散开的蚕丝可以拉到1000米长。

在缫丝厂,通过摇晃蚕茧,用声音判断好坏,坏的蚕茧会拣出来。

亚洲菜有时可以佐以酱料烧烤或煮蚕蛹。 蚕蛹是非常好的蛋白质来源, 因此有人主张可以给宇航员吃。
蚕丝生产的方式不尽相同, 在中东, 蚕茧会放在太阳下曝晒,或者蚕茧可以直接拉开,而不是用纺羊毛的方式去纺。如果不用水煮,也不用晒, 蚕蛾就会活下来, 这样做只是为了繁育。蚕蛾破坏的蚕茧可以用来填充被子和夹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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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熟蚕蛾



<纤维皇后>


结构有折射光线的特点, 丝质布料动起来有流动的光泽。另外,在可以直接接触皮肤的布料中,丝质面料最顺滑,最柔软, 最漂亮,贴身感觉最好。 那些不想睡觉时弄皱皮肤的人, 都喜欢用丝绸枕头套。同时,蚕丝纤维还是最结实的自然纤维, 有良好的吸汗性。它的低传导性可以在天冷的时候把热空气留在皮肤周围, 在气温高的时候, 又可以把外面的热空气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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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ristopher Kane飘逸的丝绸层叠效果设计(2014年秋冬系列)


当然, 保养这么娇贵的东西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它很容易弄坏,需要特殊保养和处理技巧。例如: 有的丝绸面料会缩水, 做成衣服前,布料需要用温和的洗涤剂和香波先在温水中洗一遍。这种面料不能用肥皂洗,因为光泽层会被破坏。在最后清洗的时候, 最好加几滴醋, 这样面料穿在身上还会簌簌作响。

丝质面料多种多样, 有基础的欧根纱和平纹细布,还有花哨的织锦,花缎, 塔夫绸,其他比较有名的丝质面料还有 查米尤斯绉缎,日本金丝薄软绸,长丝经面绢,双宫绸,山东绸,柞蚕丝绸, 光缎。

薄丝绸是去胶的, 丝胶去掉之后,质感更加柔和飘逸。 生丝取自质量较差的蚕茧,面料含有丝胶,蚕丝较粗,质地更硬,更重,如绵绸。

蚕丝有很多应用, 降落伞也是用蚕丝做的, 日本的传统乐器也是用蚕丝线做的, 可以发出特有的高音和抖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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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微镜下顺滑的蚕丝纤维和其他面料纤维比较。丝线看起来像独角兽的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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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设计师Goymann 和John. Wet的“嫘祖”系列鞋,用天然的丝胶,湿丝线组成了鞋面。 鞋底由桑树的树皮制成。


<野生丝,蛛丝,龙丝?>

有好几种昆虫都可以产丝, 例如,蜘蛛,但是只有蚕丝广泛应用于布料生产。动物权利者一直抨击蚕丝业,还好有其他的丝可以选择。 有时,产丝并不一定要驯化蚕或者杀掉蚕蛾。 在古印度, 可以从森林里采集蚕蛾留下的茧, 这就穆加种蚕(Muga),柞蚕(Tussar), 和爱丽蚕(Eri)产的“野生丝” , 这种丝分布在在缅甸,韩国, 中国, 东南亚和近赤道的非洲山间和森林里。有一种“不杀生和平丝”(Ahimsa peace-silk)声称不用杀死蚕蛹,让蚕蛾活下来, 其实只是营销噱头。 可能方式不同, 但是取丝就会伤害这些生物。
最近, 正在测试丝的新用途和加工技术。 丝可以从蜘蛛身上获得, 蛛丝是可以媲美芳纶的最有韧性的自然纤维, 而且比芳纶更有弹性。美国军方曾支持用蛛丝制作防弹衣的项目。 当然这并非易事, 把丝从蜘蛛体内提取出来既费时又费力, 养殖蜘蛛更是不可能, 应为蜘蛛有很强的攻击性, 打架不能避免。 克莱格实验室的科学家正在研究DNA技术让蚕可以产出“蛛丝”,这种丝就是所谓的龙丝。
同样也有关于蚕行为的研究, 麻省理工的实验人员把磁粒放在蚕的头部,来观察蚕是如何绕着自己“打印”蚕茧的。通过模仿蚕的动作,他们用3D打印做出了一个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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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mon Peers 和Nicholas Godley制做了一件由金球蜘蛛的丝制成的斗篷。 这条四米长的缎子,有天然的金色光泽,花了四年时间, 搜集了上百万野生金球蜘蛛的丝。


<丝绸之路>

“你若欢愉, 便是良辰”是用来描述伟大的古索格底亚那人的。 古索格底亚那是一个中亚古国, 现在已经消失了。 古索格底亚那人是丝绸之路上最重要的商人。 甚至曾今“索格底亚那人”成了“商人”的代名词。 他们可以把冰箱卖给爱斯基摩人,把丝绸卖给中国人, 可以把任何东西卖给任何人。 他们的语言是古波斯语的一种, 是东方和西方的通用语。
丝绸之路始于中国, 联通塔什干, 巴格达, 大马士革,伊斯坦布尔,最后到达欧洲。 在古代, 人们叫这条路是去撒马尔罕的路, 或者叫去沿线某个大城市的路。 中国杭州的国家丝绸博物馆是世界上最大的面料和服装博物馆之一, 记录了丝绸之路的很多故事。 新疆的沙漠是适合保存史料的地方,沙砾之下发现了大量的文件和手工艺品。
丝绸之路太长了, 一个商队无法贯通全线, 虽然也有商人以走完丝绸之路为荣, 威尼斯的马可波罗(13-14世纪)就是其中之一。 这只是特例, 一般丝绸之路上的贸易都是由中间商进行的,包括巴克特里亚人, 索格堤亚纳人,亚述人, 犹太人, 阿拉伯人, 伊朗人,土库曼人,印度人, 索马里人,希腊人,格鲁吉亚人和亚美尼亚人。 在他们之间, 丝绸以丝线, 布匹或成品的方式进行交易。
从中国出口的丝绸无疑是这条路上主要的商品, 同时也有很多其他的货物, 例如纸, 香料, 火药, 乐器和食物。 还有宗教,哲学,技术, 语言,科学,建筑, 以及其他和文化有关的东西都在东方和西方之间流通。 这种国际间的互动, 为“全球化”这种现象打下了基础。 从敦煌到撒马尔罕是旅游路线, 今天丝绸之路现在又活跃起来了。

我最近做过一件欧根纱连衣裙, 这种面料如同一团青烟,我想到可以做一件裙子, 透明度可以由布料的层数来调整。 我在写这篇文章之前做的那件衣服,这件衣服需要2000个蚕茧来制作。全球每年至少有7千万磅的生丝产量, 那么需要需要100亿个蚕茧。

不过,像我这种环保主义者都会问,我们还需要桑蚕丝吗?  因为蚕蛹会被当做食物,这样做是合理的吗? 蚕的整个生态系统就不会运作了吗?丝绸并不实用,而且很容易弄脏, 而且我们还有野生丝。虽然很多人对昆虫并不关心,但是正如英国乐队人类社(The Human League)的歌词所写,任何生物都不应该被烫死(《Boild Alive》), 这首歌谴责了对蚕宝宝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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